9月19日晚，中国国家交响乐团在指挥家胡咏言的率领下来到百周年纪念讲堂，为北京大学2017级新生奉上一场别开生面的“哈尼交响”。新生音乐会自2003年肇始已在讲堂成功举办十三届，每一场古典音乐的视听盛宴都是新生迈入大学校园的美育第一课。今年的新生音乐会上演了一组极富民族特色和自然气息的交响乐作品，这些作品大多由作曲家赴云南采风创作而得，在中国国家交响乐团高水准的演绎下呈现出古典乐界难得一见的民族风光。北京大学新生音乐会是新生校园文化生活的开端，是最高学府为莘莘学子准备的礼物，管弦嘲哳砥砺我们前行，人文情怀伴随我们成长。

　　美育：科学与美术并重

　　“音乐为美术之一种,与文化演进,有密切之关系。世界各国,为增进文化计,无不以科学与美术并重……吾国今日尚无音乐学校，即吾校尚未能设正式之音乐科。然赖有学生之自动与导师之提倡，得以有此音乐研究会，未始非发展音乐之基础。所望在会诸君，知音乐为一种助进文化之利器，共同研究至高尚之乐理，而养成创造新谱之人才，采西乐之特长，以补中乐之缺点，而使之以时进步，庶不负建设此会之初意也。”1919年，蔡元培校长在创立“音乐研究会”时这样说道。诚然，一所优秀的大学不可无艺术学科，正如一名优秀的学生不可无人文素养。科学的理性思维、探索精神与艺术的感性思维、同理心是健全人格的重要组成部分，两者不可偏废。

　　今年的音乐会开场，指挥胡咏言在介绍曲目前谈起他在休息室的趣闻。休息室旁边的会议室里有一群刚开学的“总裁新生”，而面对一屋子社会精英的教授这样说：“到北大来干嘛？如果不来学人文、艺术，就不要来北大了。”这位教授倒是和指挥心照不宣，但在俞敏洪先生看来，大学只需做好三件事：学习、交朋友、谈恋爱。话至此处，我们不禁要问：人文与美育的意义何在？大学生活到底是否需要艺术的滋润和熏陶？

　　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人的生命有限，一生的经历亦无外乎生老病死，那么当我们把学习、交朋友、谈恋爱、成家立业这些人生的必修课按部就班完成之后呢？这样的人生或许很圆满，但没有宽度，甚至乏味。好在我们还有艺术——艺术是人生的选修课。阅读文学，我们能经历和参与截然不同的人生和世界；欣赏美术，我们能体察世间万物的肌理和脉络；聆听音乐，我们能感受炽烈真诚的情感，接受精神思想的洗礼。今年新生音乐会演奏的“哈尼交响”是云南风土人情的音乐表述，更是作曲家人生哲学的创造性表达，那么聆听音乐会的新生们既可欣赏到千里之外的高山流水，亦能与艺术家的伟大思想交流互动。这便是美育的意义所在。

　　民族：艺术与自热交融

　　当晚的音乐会精选了一组以哈尼风光为主题的现代交响乐作品。六部作品作曲手法各异，表现主题多样，民族特色鲜明。作曲家们就地取材，从云南彝族和哈尼族等地的歌舞中汲取创作灵感，将巍峨群山、莽莽梯田、秀美山村和淳朴乡民写进五线谱里，为在场的师生再现了一幅幅清远辽阔、雄伟壮美的别样图景。

　　开场的《彝乡情幻想曲》取材于彝族歌舞，作曲手法简约，管乐加入弦乐，从弱到强，由强转弱，乐曲柔美而传统，表达了作曲家对彝乡的怀念，奠定了整场音乐会的基调。受哈尼古歌启发的《哈尼纪念册》则更为复杂，分为上下两册：上册“昂玛突”打击乐引子过后，长笛吹出三和弦动机，加上低音号的独奏给人诡谲离奇之感，之后全奏再现祭祀寨神的歌舞场面；下册“尼阿多天梯”怀旧而忧伤，由长笛延伸到弦乐，如哈尼合唱的歌声左右流动，乐曲似是沿着天梯不断上行。钢琴协奏曲《哀牢山狂想》是上半场的重头戏，由青年钢琴家“Z”担任独奏。一袭锦绣华服的“Z”技巧纯熟，抒情乐段轻柔曼妙，轮指和琶音干净利落，奏至低音区则如山崩地裂，摧枯拉朽。与钢琴互动互补的乐队则先后呈现气势磅礴的主部和委婉如歌的副部两个主题，将哀牢山人民的悲壮历史和顽强精神述说得淋漓尽致。乐曲行至尾声，主副部交置再现，在辉煌中达到胜利的高潮。

　　下半场以一曲《山里的孩子》灵动开场，作曲者分别用双簧管、小号和低音号模仿猫、狗和牛的叫声，配合大量的打击乐生动地再现了孩子嬉戏的童趣，弦乐四重奏和乐队的交流似是孩子与大自然的互动，乐曲结尾各种动物轮番出场，让听者会心一笑。随后的交响诗《哈尼印象》是一部四乐章的大部头作品：“破晓”的弦乐细密如丝，如薄雾不散，管乐给清晨的白光添加各种色彩；“乐作”再现了传统的农忙景象，表达着自力更生的欢愉；“古歌”中村寨长老们的低吟浅唱引出沉郁的大提琴独奏，却又为铮铮铁蹄所淹没；“归天”引用施特劳斯《死亡与净化》优美而惆怅的主题，弦乐作出的风声如死神的脚步悄然而至，渐强的鼓乐带出辉煌的全奏。音乐会的最后，层次丰富的《交响组曲》压轴上演：“晨曲”如织的弦乐中闪烁着三角铁的清脆光亮，管乐若隐若现；“鼓乐”中如牧歌的管乐动感十足，西洋鼓如雷声殷殷，大鼓如战鼓隆隆，跑马山歌的动机在各类乐器组的交替演奏中将乐曲推向高潮。

　　新生：光荣与梦想起航

　　大学是充满未知的冒险，大学是人生竞赛的起跑线，大学是从幼稚年少走向成熟自立的新生。开启这段旅程的方式太多太多，而高校大多都选择了军训。烈日下的严苛训练或许能够培养坚毅之精神，但短暂的筋骨疲劳恐怕无法完全改变一个人的心智，反倒是温润如玉的艺术能在悄悄缓缓中毫不张扬地走进我们心间，留下深深浅浅的烙印。

　　如今的大学校园，浮躁之风甚嚣尘上：追名逐利者有之，弄虚作假者有之，无聊生存者有之，随波逐流者有之。治学为人近乎成为空谈。大学的问题积重难返，而人文正是一剂良方。回归人文能帮助我们更好地认识自我，重拾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只有善于为人才能长于治学。任何人都不是学习机器，任何只会学习的人都不能称之为一个完整的人。新生音乐会是大学美育的第一课，是我们人文生命的成人礼，意在教导我们：学而未名，学而博雅。

　　返场的《节日序曲》已经奏响，一年一度的新生音乐会正式落下帷幕。从明天起，四个全新的乐章等待你们谱写。乐曲必定有高潮，也会有低谷，多数时候往前行进，也有时刻需要休止——2017级新生的大学交响曲才刚刚开始。

文/宣奔昂
（注：本文作者为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2016级硕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