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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焚诗酿酒作佳话,以梦为马走天涯

  北大讲堂原创话剧《根鸟》改编自曹文轩教授的同名小说,这是一个关于成长的故事,经历成长有时就像是经历这样的一场大雨,也在那山雨欲来的蓄势中惶惑过、也在那疯狂激烈的爆发中挣扎过,最后站在广阔土地上看天空渐渐透出晴朗光彩时,所感受到的平静和释然。

  根鸟射落一只白鹰,拾起一缕红布,梦到一位紫烟,于是他启程。他穿过黄沙漠,下到黑矿山,烧了红珍珠,也向青塔挥手作别,也离开青草原。他哭过笑过绝望过唱着歌一路走来,匍匐在白百合盛开的峡谷下嚎啕。根鸟是一个人,还是一只鸟?旅行是一段经历,还是一场梦?

  诗鬼李贺叹道:“少年安能长少年?海波尚变为桑田。”在《根鸟》里,少年和成年的分别似乎就是会不会做梦,会不会为了追梦而拼尽力量。寻梦人板金说,家族中的人自十八岁以后便失去了梦,他为追梦才踏上这艰难的旅程。十八岁是一个仪式感的分界点,代表着从少年跨入成年的转变。梦是什么?不会做梦会怎样?幻想缤纷的孩子说,不做梦的夜晚太无趣;疲惫的成年人说,不做梦的睡眠才好休息;弗洛伊德说,不做梦的人无法宣泄压抑的情绪。可是不仅如此——梦有太强的象征意义,乌鲁克国王吉尔伽美什和埃及法老门卡拉都曾竭力逃避睡眠。无梦的睡眠如同死亡,无梦想的人生也枯井般了无生趣。

  “追梦”的故事古来已有,《根鸟》的独特之处何在?波斯长篇叙事诗《百鸟朝凤》讲述三十只鸟为寻找百鸟之王凤凰历经重重磨难,而最终发觉它们自身便是鸟王,波斯文的“凤凰”便写作“三十只鸟”。《根鸟》没有这样强的宗教寓意,事实上,在那座悬崖陡峭垂直千丈的高大峡谷底下空无一人,没有梦里仰头望向一线天的女孩。如果和出发时的目的比照,那么根鸟,的确一场“徒劳”。

  鲁迅先生说:“做梦的人是幸福的,人生最痛苦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根鸟不曾经历什么哲学上的升华,他还是根鸟,无法变成别的什么人。但是他十八岁了,在百合遍地、白鹰盘旋的山谷中大哭一场,完美地结束了他的成人礼。最重要的事情,并不是梦想能不能完整地实现,而是追求梦想的过程本身,便使人远离无为和平庸。可是啊可是,根鸟终究是则童话,当我们梦醒了以后,却不知有没有一座美丽的山谷供我们大哭一场?

  梅特林克的《青鸟》里也有义无反顾踏上追梦旅程的孩子,可是《青鸟》是抽象的——七重门、树精灵、失乐园……这是些寓言式的意象,就连青鸟本身也没有确定的形体和颜色。《根鸟》则不同,虽然每个意象都欧强烈的象征意义,但是那旅途的劳顿、艰辛的跋涉,那秀美的菊坡、浩瀚的沙海、展阔的草原、米溪小城星子般的码头和其中人们的生活都是真实可知的。根鸟没有百折不挠的意气,也没有前瞻的智慧,他亲身去尝试、亲身吃尽苦头,才得以跌跌撞撞走到终点。他真实,因为他不完美,他就是我们自己。

  拉美小说《炼金术师》说,“当你真心渴望某样东西时,整个宇宙都会联合起来帮助你完成”,“完成自己的天命,是每个人一生的唯一职责。万物都为一”。 当人真心在追寻着梦想时,每一天都是缤纷的,因为每一个小时都是在实现梦想的一部分。在剧中也多次提到“天命”,老巫师、父亲、根鸟自己……但那不是从天而降的命运,不是不可逃脱的命令,所谓天命更像是人给自己定下的生存意义。当你全身心地投入一件事情时,周遭的一切都因它变得美好起来,放弃它像你被抽走脊梁站不起来,你是一个更好的你,并会一直变得更好。

  舞台设计和灯光十分亮眼,灯光的变化和情节、人物的变化紧密贴合。举例来说,开场上明下暗的冷色系灯光展现了菊坡森林的清新自然;有紫烟出场的灯雾都是象征着神秘而危险的紫色,增添了凄美的梦幻感;根鸟米溪失踪一段,舞台半绿半蓝的烟雾缭绕,体现出一种不安定感和变化感;最妙的还是结尾到达大峡谷时的舞台设计,将根鸟放在透明幕布内,光线明亮,投影分明,立体感极强。让观众也在那一刻跟随他到达心灵旅程的终点——瞬间大阴之地洒满阳光、千年冰封的山谷鲜花盛开,夜空倒悬,白鹰长鸣。孤独,磨难,命运的构陷,都在这时,烟消云散。

  海子在诗歌中说道:“最好的时节,可以焚诗酿酒,以酒渡诗。麦地的孩子,好酒,一口烈酒炼成孤胆,一身正气。麦地的孩子,擅诗。一句以梦为马,万顷荒原春暖花开。”

  这几句诗献给曹老师的《根鸟》,献给精心排演的讲堂剧团,献给全天下所有的追梦人。


文/郭育帅
(注:本文作者为北京大学历史学系2016级本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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