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邓涵朵
电影常能激起人的某种情愫——
它能让冷漠的人燃起共情,也能令原本的情感放大、加深、白热化。
不同于戏剧等传统艺术形式,观众很容易在电影中找到某种对应点,进行观影者和作品间的互动。因此,在极易产生共鸣的电影中,艺术表现的载体就显得尤为重要。一种拍摄技法、一种讲述口吻、一个演员、甚至于一个导演,都可能被人们反复揣摩,被赋予超出本体许多的象征性意义,甚至作为一种文化符号,被观赏、被解读、被评判。
在众多符号要素中,地点也是一样,譬如北京大学。在电影的世界中,北大是作为一所普通高校的存在,可它贡献了远远超越一所高校的意义。
作为中国近代最早开始美育教学的高校,百廿年来,北大对学生音乐、艺术方面的教育一直走在最先:创立了第一个音乐教学机构,是首个“昆曲进课堂”的高校,北大学生更是早早就能在学校集体观看电影。新世纪的学子们可能不太了解的是,如今百周年纪念讲堂的前身,即北京大学大饭厅,曾是北大无数重要事件的见证者:50年代初马寅初校长在此发表新年致辞,每年的迎新会、毕业典礼在此举行,许多著名艺术家在这里登台演出,更有无数电影在此上映——这里曾留下莘莘学子甜美而难忘的记忆。
光阴荏苒,大饭厅原址上已盖起一座多功能现代化的讲堂,更多精彩的电影和演出在此上映,更有不少电影在讲堂完成了“处女秀”(即超前点映)。师生们不仅能更方便地了解到当下的优秀影片,学校对电影的学术研究和通识教育也在如火如荼地展开,师生中的一些还走上了电影相关的从业道路。无数电影在北大上演,获得赞誉或批判;也有许多电影承载了北大的校园记忆,记录喜乐和辛酸。
“我的老师演过《中国合伙人》”
小黛至今能记得她看《中国合伙人》时的振奋。那是她距离中考还有一周的时候,她那时只关注能考上什么高中,从未在旅行中去过北京,北京大学离她还很遥远。
《中国合伙人》的导演是陈可辛,他的创作灵感来自新东方教育科技集团有限公司创始人俞敏洪,剧中的“燕京大学”的原型则是北大。更准确地说,是八十年代的北大。
电影通过讲述三名家庭背景、性格迥异的大学生在燕大相遇、逐梦、受挫、直至创立“新梦想”英语学校而一举成功的故事,还原了一个“中国梦”的实现过程。剧中的场景充满了年代感,古老的复读机、窄窄的长条桌、灯光昏黄的路灯,致敬了三十年前的青春,后生们自然不敢评判,不知那个年代的过来人,有没有觉得电影布景很像八十年代的北大呢?
不仅是物质层面的怀念,电影还将“中国梦”与“美国梦”作了一番对比。八十年代的中国,西方的一些风尚和理念开始为国人了解,北大作为思想交流的前沿阵地,经历了比外界更为深刻和广泛的价值观讨论。剧中最潮的学生王阳留着时髦卷发,崇尚性解放,在课堂上“怒怼”教授,而“土鳖”成东青却还穿着朴素的学生装,不敢和心仪的女孩说话。可大力推崇“美国梦”的王阳和杜晓骏,最后却是以中国的方式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中国梦”的模范。这些跨越时空的讨论和复现,放在北大的背景之下,变得极具启发意义。
影院中的小黛对成东青他们创业成功后的经历不甚入迷,却对那个剧中叫“燕大”的学校倍感兴趣。她开始了解,现实中有个学校叫北大,她的主校区叫燕园,这个北大不仅是录取分数高,在那里似乎还发生过、也正在发生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在那里有前所未有激烈的思想碰撞,而那些冲突和融合,甚至可能改变这个国家。还知道了,这个学校的学生很活跃、也很勤奋,比如苦背英语的成东青,比如能说会道的王阳;这个学校的教授讲课有种文人独有的风骨,沉稳、从容、不卑不亢,比如剧中那个讲《美国文化与社会》的老教授。
三年后,小黛通过高考顺利进入了北京大学,就读于城市与环境学院。大二那年,她意外地发现,教授专业必修课《中外城市建设史》的城环学院唐晓峰老师,竟然就是《中国合伙人》中的老教授扮演者。老师主要研究历史地理,在课堂上娓娓道来中国历代名城的时候,能让人真切感受到历史的厚重。从《中国合伙人》到历史地理,小黛清晰地感觉到,北大好像早就在她人生中埋下一条伏线,而今这条线终于贯通了。
此间少年,此间青春
不同于小黛,比她高几届的师兄师姐可能是因为另一部电影而对北大心生向往。它叫《此间的少年》。
《此间的少年》改编自作家江南的同名小说,讲述了宋朝嘉佑年间汴京大学四名同寝室大一新生(郭靖、令狐冲、杨康、段誉)的故事,书中汴京大学的原型正是北大。江南是北大1995级校友,毕业后回忆在此的生活,以28楼为背景创作了这部小说,后被胤祥改编为电影,主创、演员、制作均为北大学生。
剧中四名主角,各代表一种类型的北大同学,他们的感情故事也反映了青春爱情的多种可能性。电影结构不算紧凑,还有不少信手拈来的桥段。就在这样稍显随意的叙事中,校园中诸多酸甜苦辣、青春岁月里不乏酸楚的阵痛和挣扎、关于离别和拒绝的遗憾故事,真实地呈现在观众面前。
如果说《中国合伙人》讲述了成熟后在社会中真实逐梦的过程,《此间的少年》则展现了成熟之前,尚能够挥霍单纯情感的稍显梦幻的“后青春期时代”。前者更为现实,后者更像是在说青春。
两部电影本质上都讲的是上个世纪的北大校园,今天的北大故事,会由谁来讲?
不仅仅是微电影
2011年,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出品微电影《女生日记》,作为艺术学院五周年院庆宣传片。一年后,为纪念114周年校庆,北大又拍摄了《男生日记》。两部微电影一脉相承,女生江小夏在艺术学院经历了从“知道”艺术到“懂得”艺术的四年,男生何小东回忆了在学校和昔日女友江小夏的点点滴滴,终于对爱情的失意和错过释怀。
小夏能背《潇湘奇观图》、跳舞非常好,她能力强、自信、甚至有些骄傲。但大学四年里,她经历了兼职失败、舞蹈排练被否定、母亲去世、与恋人分手……她痛苦、她崩溃、她跑上天台呐喊,但除了直面痛苦,别无选择。经历了种种伤痛,她最终平静,走过那些失意失措的事件,她不仅懂得了艺术,更懂得了生活。
北大学子可能天生有一种骄傲感,因他们卓越的能力、非凡的视野。但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成为江小夏,即使生来颖悟,也要亲历成长,才会懂得生活。同时我们也可能是何小东,总要错过美好,才能懂得爱情。
2014年出品的《星空日记》则是“青春日记系列”的最新招生宣传片,它讲述了在北大老教授的鼓励下,经院学生何晓东逐梦星空的故事,以此向外界展示北大对梦想的包容和鼓励。
有一些观点认为,和前作相比,《星空日记》有些用力过猛而失却真实。须得承认,剧中诸多生活细节和北大生活不甚符合,对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冲突也描述得过于程式化,主人公和“女神”江小夏的爱情故事显得有些“狗血”。不过,剧中老教授鼓励何晓东时追溯北大历史而说的话,“一百多年了,我们这些人就是在别人笑完之后,才到这里来的”,颇能让人为之震动——作为一部招生宣传片,展现北大百余年厚重的历史沉淀、与祖国同呼吸共命运的家国忧思,该是更具深远意义的使命。
“梦想,是更真的现实”——可能正是在北大,梦想能比现实高那么一点;也可能正是理想主义的光芒,造就百廿北大时代弄潮的魄力。
“想在北大多了解中国的电影”
现在,小黛时常关注着百周年纪念讲堂微信公众平台的最新动态,也会不时在讲堂东门前的海报前驻足一番。遇见心动的电影或者演出,只要时间合适,便会去购票观看。
另有一些同学选择在通识课程中探索一方属于自己的电影天地。还是大一新生的时候,果橙就选修了戴锦华老师的《影片精读》。在果橙看来,戴老师是位很有个性的干练女性,梳着精神的高马尾,下了课会在室外平台上一边抽烟、一边解答同学们的问题。老师上课不拘泥于格式,常常就着某一部电影,展开对其拍摄手法、思想内容的细致分析,常常妙语连珠,令人钦佩于她的卓绝口才。三小时的课,完全不让人感觉疲惫。
正在读大二的秦朗则选修过新闻与传播学院陆绍阳老师开设的《世界电影史》。老师用短短一学期的时间介绍了西方电影自诞生起的发展脉络、重要流派、电影大师及优秀作品。谈及对电影史学研究意义的理解,陆老师提到了电影在百余年的发展中不断重新定位的历程,探讨了现代社会中电影商业化与艺术性的平衡问题,亦表达了对个别流派过于追求电影艺术性而脱离大众性的忧思。秦朗很感谢老师的引导,为同学们介绍了许多不为人熟知的经典影片,也让他们了解到电影的拍摄、制作过程。
其实秦朗对学校的电影类通识课还有更多期待。由于容量限制,电影史课程中较少涉及到中国电影和当代电影的讨论,她希望以后能在其他相关课程中,扩充自己的电影知识。
也有不少同学,正如《此间的少年》的主创们一样,开始尝试亲自制作电影的可能性。无论是每年的“情系母校”宣传片,还是各种课程作业中的微电影,甚至是走向院线的长篇电影——它们中不乏佼佼者,也有不少失败的案例。这一切观看、学习和尝试的过程,构成了当代北大学子的电影探索篇章。
电影的方寸银屏,折射出巍巍北大百廿年的峥嵘岁月。无数学子的电影记忆,映照出园子里来往的攘攘众生。燕园无言,下自成蹊,“北京大学”作为电影符号的厚重意义,将由你我生前身后的人们,时时完善、不断圆满。
(注:本文作者系北京大学城市与环境学院2016级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