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来自中国的游客在游记中这样描述奥赛博物馆:“梵高那神秘的小教堂在那里,莫奈的睡莲在那里,塞尚的湖在那里,雷诺阿胖胖的女人们在那里,罗丹白色的地狱之门在那里,爱弥尔那些像筷子长短悲怆的石膏人体雕塑也在那里……可是人们都久久地站在离画远远的地方,眯着眼睛,因为这样能看出印象主义画家笔下光线的流动,和光影里逼真的景物。”作为与卢浮宫、蓬皮杜艺术中心齐名的巴黎三大艺术宝库之一,奥赛博物馆曾被誉为“欧洲最美的博物馆”,它聚集了法国近代文化艺术的精华,让人们感受到无处不在的十九世纪法国浪漫气息。
一座火车站里的博物馆
在巴黎杜乐丽花园的对面,塞纳河的左岸,是一座与环境颇为融合的古典建筑,与右岸的卢浮宫相映成趣。人们往往逛完了卢浮宫就顺着卢浮宫桥跨过塞纳河,没几步就到了这座1900年万国博览会期间曾经是熙熙攘攘的火车站的奥赛博物馆。
看起来与周围的古典气质相当吻合的奥赛博物馆,实际上并非一座年代非常久远的建筑。原为1871年在巴黎公社的暴力动荡中被焚毁的奥赛宫旧址,直到1897年,也就是距离万国博览会仅有3年的时候,为了接待博览会大量人流,才开始进行奥赛火车站的招标工作。1898年,维克多•拉卢,这位刚完成巴黎市政厅建设的著名建筑师接下了这个烫手的山芋。仅仅两年的时间,这座华丽的火车站连同一间酒店就落成了,法国夏朗德—图瓦普地区生产的细切石巧妙地塑造了这座具有学院风格的建筑,内部的现代金属技术结构被古典的外形遮盖,使其成功地融入周围高贵的邻居中间,而建筑体本身也成为奥赛博物馆的第一件艺术品。
“这座火车站是一流的,看起来就像一座陈列艺术品的宫殿。”1900年万国博览会时画家爱德华•迪泰伊如是写道。八十六年后,他的预言成真了。
从1900年到1939年,奥赛火车站一直是法国南部铁路系统的起点站,车站旅馆在迎来送往了无数旅客的同时,也接待了众多组织团体的重要会议和宴会。然而由于科学技术的不断进步,电力火车越来越长,原长138米的车站站台已经不能满足当时的需求,不得已改为专营郊区火车线路。后来逐渐变成一个无人光顾的空车站,直至被废弃。之后的日子里,火车站先后成为二次大战期间专门处理战俘邮件的邮政中心和战后的战俘收容中心。随后此地也作过剧场舞台和拍卖场,许多电影都将其作为取景地,例如1962年奥逊·威尔斯在此拍摄了卡夫卡小说同名电影《审判》。
1973年1月1日,车站旅馆在见证了一个重要的历史事件之后正式关张:戴高乐将军在旅馆的宴会大厅宣布重新恢复行使权力。由于对19世纪建筑价值的重新认识,奥赛火车站被列入历史遗迹,躲过了被拆除重建为现代化综合酒店的劫难,七十年代末有了将其改建为博物馆的正式决议。
将火车站改建成博物馆,须在保留维克多·拉卢的建筑结构的同时做出适合博物馆功能的再设计。要利用好穹顶的玻璃天花板和辽阔的大厅,在当时这是首例工业建筑重建成大型博物馆的先锋工程。改建后的奥赛博物馆,展厅分为三层,作品以主题和艺术技巧划分展览,火车站当年使用的华美金色大钟也被完好地保留下来。这怀旧的大圆钟留存着火车站的记忆,同时又标志着一个全新艺术时代的开启。
流着贵族血统的年轻巨人
1986年12月1日,经过近8年的建设,焕然一新的博物馆第一次打开大门迎接四面八方的来访者。在奥赛博物馆的落成开幕典礼上,当时的法国总统密特朗特别致辞:“拥抱过往情怀,在自由的思想下尽情享受一切美好的事物。”这应该也是崇尚自由与热情的法国人的真实写照。
这里致力于展现西方世界在1848年和1914年之间五彩纷呈的艺术流派,包括后浪漫主义、印象派、后印象派、学院派、现实主义、表现主义、野兽派等,聚集了法国近代文化艺术的精华,填补了法国文化艺术发展史上从古代艺术到现代艺术之间的空白,可以说奥赛博物馆是联结古代艺术殿堂卢浮宫和现代艺术殿堂蓬皮杜艺术中心的完美的中间过渡。
这座开放只有31年的博物馆截至2017年,已经接待了数亿位来自世界各地的朝圣者,它是凭借什么跻身世界前十博物馆并受到如此追捧的?实际上,奥赛博物馆曾将三家权威美术馆中所有1848年至1914年的作品尽入囊中。其中卢浮宫1820年以后,在法国第二共和国享有盛誉的艺术家的作品均被转移到了奥赛;自1947年以来一直致力于印象派作品收藏的国立网球场现代美术馆,是奥赛博物馆中大部分印象派作品的来源;当国家现代艺术博物馆于1976年搬到了现在的蓬皮杜艺术中心后,只保留了1870年后出生的艺术家的作品,而其余的作品则都留给了奥赛。站在这样三位巨人的肩膀上,奥赛博物馆仿佛一位身负皇命的王子,流着贵族的血。
奥赛博物馆的藏品按艺术家的年代和流派进行了细致划分。底层展出的是1850年至1870年的绘画、雕塑和装饰艺术作品;走进奥赛博物馆大门,在精致的大殿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罗丹、马约尔、卡尔波等众多艺术家的雕塑作品,他们表现运动与静止、男人与女人、生与死、爱与恨等;中层陈列的是1870年至1914年的作品,其中有第三共和国时期的官方艺术、象征主义、学院派绘画以及新艺术时期的装饰艺术作品;顶层集中展示的是印象派以及后印象派画家的作品,是世界上收藏印象派主要画作最多的地方,包括塞尚、莫奈、梵高、雷诺阿等印象派和后印象派大师的经典作品。因此,有人称之为印象主义画家的殿堂。
有别于卢浮宫的奥赛博物馆还从文化的角度,介绍了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工业革命浪潮中涌现出来的各种发明和创造,如电影的发明、新闻报刊的诞生、建筑上的创新等。在底层,孩子们兴奋地蹲在歌剧院及附近街区模型旁争辩不休;在顶层,老人们坐在电影放映室里,津津有味地欣赏着早期哑片;在过道,老师带着孩子们,用手指揿按着电子荧屏上出现的日期,了解发生在十九世纪的故事,聆听着详尽的说明和介绍。
孤独而深情的莫奈与他的《睡莲》
自然主义与印象主义、象征主义一起构成了1848年至1914年间法国绘画的图景。印象派绘画的最重要成就,就是发现和表现户外自然光下的色彩,捕捉大自然的瞬间变化。相较于学院派厚实而又浑浊的视觉效果以及清晰细腻的笔触,印象派的颜色是自然光线下物体的反射结果,颜色显得轻盈欢快,不同颜色的色块与色带的拼凑代替了条理清晰准确的线条,近看的色块构成在远处成为了诗意朦胧。
在有代表性的印象派画家中,唯有莫奈以其86岁的漫长人生始终如一地将创作热情倾注在印象派技法上。其他的印象派画家,都是短期的探索者。比如虽然没有参加过印象派八次画展却被视为印象派的领袖和奠基人的画家马奈。再比如擅长于画人物的雷诺阿,在他的艺术人生中,前期和后期是从事印象派探索时期,中间十几年的时间里,则将热情转向了古典主义。
莫奈像个隐士,有时有很强的孤独感。这一方面由于他的性格使然,他生性沉默寡言,喜爱思索;另一方面,因为莫奈是印象派中的先行者,当他不得不单枪匹马奋力前行的时候,自然有一种寂寞寥落的感觉。
莫奈一生都爱花,“我最伟大的杰作就是我的花园,我会成为画家,也许是拜花所赐”。1883年,这位艺术家搬到了吉维尼,在那里创造了一个日式花园,从此开始了他在这伊甸园中的大量著名作品的创作。不同元素之间的相互作用:水、植物和桥梁,这些都激发了他对色彩的实验,创造出一种和谐的构图。他同样喜爱于水际舟上作画,甚至专门请人改建了画船沿塞纳河漂流作画,莫奈自己的作品《水上画室》与另一印象派大师马奈的《克劳德·莫奈的水上画室》,均忠实记录了莫奈早期在船上作画与对水云变幻的迷醉。
在莫奈的晚年,花园中的莲池成了莫奈艺术追求的最后寄托,他以极度的热情绘制着“睡莲”组画,从十九世纪九十年代末直至他1926年逝世,睡莲系列花费了他三十年的时间。他自己说:“我画了大量的睡莲……睡莲本身远非景致的全部;其实,它们只是陪衬而已。母题的精粹就是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的水的映照,幸亏有水中倒映着的斑驳天空,并且给其以光和动感……”在这片由浓烈的色彩构成的缤纷的世界里,睡莲成为色彩的魔幻载体,那些短暂的生命亦获得了永恒。
从莫奈到梵高,从印象派到原始主义,年轻的奥赛博物馆中流淌着十九世纪的艺术潮流,充盈着十九世纪创造的美。那一幅幅挂在墙上的画作,是艺术家们从艺术的角度用画笔讲述的他们所理解到的生活,用单纯梦幻的方式描绘的没有被工业践踏的世界。
编辑/梅笑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