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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走马剧评 人生不只是白白地走马观花

文/施洁

  讲堂剧团是讲堂管理部于2016年成立的剧目创作团队,将青年学生创作者与专业院团的优势相结合,制作讲堂出品的原创戏剧。剧团由北大学子担任主创,坚持讲堂“高品位、低价位”的原则,迄今已推出《九月悠长》《根鸟》《白走马》等作品。今后,讲堂剧团也将继续支持北大戏剧人才,不断开拓,不断进行新的尝试。2018年,讲堂剧团又一新作《白走马》在北大附中黑匣子剧场上演,用“痛感喜剧”的方式演绎现代人的生活。演出现场观众不时因幽默的对白和生动的表演会心一笑,而演出结束后,剧目的主题呈现又带给观众复杂的深思。2019年《白走马》经过修改编排将再次登上讲堂舞台,用话剧视角呈现现代人的迷惘和困顿、敏感和忠诚。

  《白走马》这个名字就很耐人寻味:白白地,很徒劳,难以用意义或者价值简单地定义;走马观花,是浅尝辄止的浏览,却也留下了各式各样的幻彩影像。

  看过之后,很多观众第一反应就是没看懂,不理解整个剧情的走向。《白走马》的内容很抽象很荒诞,故事好像一片片的没有连贯的前因后果,甚至有时会有严重的颗粒感;但是看一部话剧的目的不在于看懂一个小说一样的故事,能够获得一些愉悦的感受和启发就好。在现在这个碎片化的时代,流畅完整的故事似乎不如碎片式的冲撞组合。

  理解情节这个事情本身就像是“白白地走马观花”,看个整体大概,记个故事发展,《白走马》真正打动人的地方并不是在于这里。在观看的时候,会受到一段段小的情节元素甚至一句句小的台词对白的冲击,这种“断章取义”式的理解亦是一种理解;回过头来思考整个话剧的时候,会梳理出一些线索,获得新的启发。

  序幕是整部话剧中情节感最弱的地方,对白既抽象也不连贯,看上去像是在讽刺水军对言论的管控和遏制性引导;既像是与后面几幕毫不相干,又像是在深层次上有对映关系,指向人的独立思考在大数据环境下的迷茫与挣扎。经过序幕这个引子,接下来的三幕像是全剧的正文部分:第一幕中三个被困在山洞中的土匪之间的故事正是第二幕中编剧与投资方探讨的剧情内容,编剧迟迟没有写出的剧中剧的“第二幕”恰恰在本剧中表演为第一幕;投资方的想法来自于一个人工智能老师的教导,第三幕即反应了与人工智能相对的人的思想逻辑的觉醒和挣扎,以及对人、对社会、对人工智能到底是什么的追问和思考。《白走马》整体剧情的框架大致如此,借由这个框架,寄托了导演对围绕着“人之为人”的根本问题的思考。

  在第一幕中,想逃离现实生活的人来到山上想要寻找一片桃花源,但是为了生存都虚张声势假装土匪,他们以为自己发现了装在铁皮箱子里的宝藏,但是实际上他们才是被困在铁皮箱子里的人。这里借用了铁屋子的比喻,沉睡在铁屋子里的人受到外界的撞击而醒来,他们有可能清醒地感受着被困的痛苦直至死去,亦可能奋起而发冲破这个铁屋子。三个假土匪奔着他们渴望的宝藏撞击铁屋子,却不能达成理想的结果,于是三人都放弃了,第一幕便以三人瑟缩地依偎在一起为结束。被风雪困在山洞中的三人以为自己看到了可乐和鸡腿,但只是虚假的幻象;此时又引入了“偶像”的意象,或许偶像的“真”正是因为其存在于思维中的“假”,偶像是区别于客观实体的主观投射。

  第二幕便从“剧中剧”中切换出来,回到编剧于投资方的交涉上来。投资方按照他们所相信的叙事逻辑和话语体系对编剧提出限制和要求,编剧根据自己的思考和价值观写出的剧本背离了投资方的预期,双方便有了矛盾和冲突。投资方的思维方式来自所谓老师的人工智能的传授,这个老师用一套虚头八脑的、看似高端的专业术语包装出一种处事逻辑,其理论分析建立在“大数据”的基础上,简单粗暴地对现有直观数据进行分析提炼,得出的结论实际上很荒谬;编剧的思维方式代表与之相对的“人”的思考方式,连贯整体地分析一种现象,从人性角度挖掘死的数据背后、那些活的动态的人为因素,理解社会的时候不能把“人”在其中的影响当作干扰因素排除在外,不能简单机械地把事物套进一个可以量化分析的固定公式中。第二幕中嵌入了很多有趣的段子,在细微处一点点地戳动观众,这一幕便在笑声中展示这两种思维方式,揭开下一幕中两种不同取向的价值观冲突的开端。

  第三幕整体看来是在表达对人性的思考,前半部分看似是一个人于“少小离家”和“老大回”两种状态的对话,后半部分是人工智能重启后的思考和叩问。随着时间推移,人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受到感官上娱乐化、碎片化的“榨取和折叠”,于是人们会不清醒地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模样,类似于主动迎合了时代的大数据,流失了原本的人性因素,输出为能被数据分析地状态;人应该是严肃踏实的,有自己的坚守和判断,不在整个时代或许并不正确的洪流中误打误撞地迷失自己。“我是谁?”我可能是可有可无的多此一举,也可能是细枝末节的举重若轻;我可能是热腾腾的喜怒哀乐,也可能是无可避免的恶心肮脏;我可能代表具体的人,我也可能代表整个社会生活。在第一幕中饰演土匪的三人在这一幕结束时仍相互依偎,只是戴上了头套,他们仍然是渺小的人。

  剧中的角色无分善恶好坏,都只是为自己谋生活的普通小人物罢了;他们只顾自己的眼前利益,甚至只想逃避不如意的现实生活。他们都不能闯出铁屋子创造未来。

  “但是你傻,你总往光上撞,哪里亮,你就不要命地往哪里撞。”

  “你是傻吗?为什么还要往上撞。”

  大椿的撞是徒劳的,是傻的,但是大椿仍然坚持不懈地撞着;生活可能只是被困在铁屋子里的虚假幻象,但是未知的领域无论黑暗还是光明,都需要闯一闯,因为,人生不只是白白地走马观花。

(注:本文作者系北京大学法学院2017级本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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